第22节(1 / 2)

傅皇后注意到她神色,一时啼笑皆非,“当然不是给天吉。”

这么说,就是李天瑞了?想到自己前几天刚把何贵妃气病了,这会子听到消息,只怕又该生龙活虎起来,何苗心往下微沉,面上只管强笑着,“二殿下虽说到了适婚之龄,可京城闺秀不知凡几,何不选一个相熟的人家结亲呢?”

傅皇后神色黯淡,“本宫何尝不这么想,然则陛下主意已定,你也知晓,本宫在皇帝面前向来不及何贵妃那样说得上话,有她推波助澜,陛下更以为成人之美,本宫若再进言,只怕倒成了存心挑唆,见不得人家好似的。”

何苗便不言语,何贵妃自然千般愿意万般愿意,似傅家这样的门第,可谓一家有女百家求,别说只是为皇子正妃,便是许给太子都使得。只是东宫已有自己这么个人杵着,退而求其次,倒是便宜了何贵妃母子,傅家势力大,又有兵权,来日若是肯相帮,只怕颠覆东宫都非难事。

只可怜那个还未出嫁的女孩子,明明正当芳龄,命运却已如棋盘般被人操纵。来日家族若支持二皇子,她势必得罪傅皇后;可若傅家站定太子这颗大树不动摇,那她则将沦为何贵妃的眼中钉肉中刺,怎么看都是两难。

何苗正郁郁间,又听傅皇后道:“贵妃这回可是喜上眉梢,不但寻了桩合意的亲事,还想把你娘家二妹妹也嫁给太子,亏得陛下驳了回去,否则更有得闹。”

经此一役,傅皇后对何家更没好气,何苗还算旗帜鲜明地站了队,恶感稍稍轻些,她可不想儿媳妇里再多出一员姓何的来。

何苗尚沉浸在这个令人震撼的消息里无法自拔,何贵妃是疯了,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以前虽觉得她心性诡谲,倒还没脱离正常人的范畴,如今简直叫人无语,就为了恶心自己把何妙容送来添堵,娘家人这么不值钱吗?

傅皇后也知道她与继妹不睦,遂安抚道:“放心,本宫不会让毓秀宫得逞的,皇长孙都还不见影儿,哪能再送个良娣过来,成什么话!”

何苗没想到皇后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她肚子上,一时倒有些讪讪,“其实,母后不必如此震怒,您既不喜欢何家,不妨从别处挑几个相貌出色容易生养的,只要家世清白、人品过得去就好……”

这话说出来不及想象中轻松,何苗自己也有点纳闷,她当然不怕新人进来威胁她地位——根本她这地位也是虚的,那么,莫非是嫉妒心和占有欲作祟?

可她也没什么好嫉妒的呀,只有爱才具备独占性,她与李天吉不过普普通通的革命情谊——呃,那个吻除外。

尚未梳理出头绪来,外头钟响了三下,宫人们该服侍皇后用膳了。

傅皇后要留她,何苗连忙推辞,并非不习惯宫里的饭菜,而是不习惯肃穆的气氛,傅皇后既是国母又是婆婆,哪怕她再怎么宽和,规矩也不能乱,何苗想想自己那大快朵颐的吃相,便望而却步了。

她躬身告退。

傅皇后盈盈含笑,目中有些别有深意的意味,“知道天吉等你陪他,行了,快别耽搁了,只是关起门来再怎么胡闹,本宫也管不着,在外总得注意分寸,好歹把脸洗净了再来。”

何苗随手一抹,指腹满是殷红,这才想起,那会儿李天吉提醒她胭脂没擦好,结果倒弄得更乱了——脸上跟打翻了颜料盘子般,傅皇后没准还以为是狗啃出来的呢。

以过来人的身份看,还真有点不可描述。

何苗羞红了脸,也不好解释是个意外,总像是越描越黑。

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傅皇后并非食古不化的老学究,年少贪欢亦是寻常,她还巴不得天吉跟妙瑛多多相处——两人才开荤,怀孩子也是需要时间的。

从椒房殿回来,何苗便忙着洗脸更衣,一面却把得来的最新消息说给边上人听——李天吉就站在博古架旁,就好像真是请她用膳的。

何苗对这人的演技也是服气了,一天装到晚不嫌累么?私底下都还不闲着。

但看他脸上并无惊讶,何苗方才恍然:“原来你都知道。”

太子神色淡然,“是,父皇已经说了。”

到底他身上也流着傅家的血,傅氏要亲上做亲,他当哥哥的也该予以祝福。

“你知道,却不告诉我?”何苗几乎气结,有种被人忽视的憋屈,转瞬却又想起,“这么说,你也知道贵妃想给你指婚的事?”

尤其对象还是娘家姊妹,她作为何家人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也太没天理了些。

尽管没有成功,也不能就让她蒙在鼓里吧?

太子默然道:“怕你吃味,不忍心提。”

何苗:……喂喂喂,别搞得跟打情骂俏一样,谁跟你缠缠绵绵的?

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心,何苗只能当成玩笑,经这么一打岔,也不好再问下去了,只沉吟道:“你妹妹喜欢什么,可否让我知晓?”

她好早做准备。

太子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柔软,他跟娘家表妹也有多年未见了,记忆里最初的模样,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在雪地里跌跌撞撞唤他表兄,可是如今,一转眼也要出阁嫁人——许的还是这么一桩亲事。

何苗望见他眼底落寞,忽然有些不忍,轻轻抓起他的手,“放心,都会好的。”

在她看来,这件事并非没有转圜之机,毕竟赐婚的圣旨还未下达,只要在敬献帝开口之前阻止就行了。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可这样的婚事还不如不要呢。

太子没接腔,只低头望着她春葱般的柔荑,微微声噎。

何苗顺势一瞧,却原来她方才梳头没梳完,沾了满手芳香滑腻的桂花油。

全抹到他衣袖上去了。

他们之间的相处,似乎总充斥着鸡飞狗跳。

太不浪漫了。

九月初的天已凉得吓人,何苗畏惧深秋的寒意,直待午后太阳大些,方才同桥香坐着马车出门。

鉴于李天吉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记忆中的表妹仍是副稚童模样,何苗只能按照孩童的兴趣来设想,绸缎首饰之类都是必备,未见得有何稀奇,何苗干脆沿着街信步闲逛,看到有什么新奇好玩的,一股脑全买下来,至于银子,反正是公费旅游,不花白不花。

到最后连马车的后车厢都塞得鼓鼓囊囊的了,桥香眼看将要超载,不得不婉转建议,“小姐,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何苗倒是自信满满,“无妨,大不了作两趟使,再雇一辆马车就行了。”

正好鸣翠坊就有租借马车的业务,桥香待要下去,忽见一人叩响窗扉,掀起帘栊一瞧,惊讶道:“二小姐。”

何苗也没想到会再见何妙容,比之上回,她简直瘦脱了相,看来被债务折磨得不轻——那个卖假翡翠的或许不单是奸商,还兼放印子钱,利滚利下来,都快赶上本金了。

何妙容正因催逼不过,被迫来向何苗求助,但见她泪光点点,“姐姐,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了……”

何苗可不会轻易被她的眼泪打动,真要是那么绝望不可能还瞒着窦氏,自己一时好心帮她,只怕却如泥牛入海,掉进水里都听不见声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