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1 / 2)

而站在聂云念身边的,是一名保养得宜的女性,她身材高挑纤细,墨绿色的连衣裙衬得她皮肤极白,即使能看出已经不年轻了,依旧可以用美丽二字来形容。

她正是陪同聂云念观展的赵雨菲。

此时赵雨菲也发现了聂慈,她皱起眉头,快步上前,语气冰冷地质问:“你本事见长啊,居然把通话录音发到了网上,险些毁掉你姐姐的未来,还真是没有良心!”

即使早就知道赵雨菲是个极度偏心的母亲,这会儿聂慈仍觉得荒谬。

“是你先把那些不实的照片发出去的,如果你不发,就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你现在竟然学会顶嘴了,果然是在乡下长大的,没教养的东西!”赵雨菲眼底满是厌恶与不耐。

展览还没正式开场,两人的争执声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见状,聂云念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赶忙扯住赵雨菲的衣袖,低声劝说:“妈,小慈也不是故意的,咱们不要在外面争吵,好不好?”

听到这话,赵雨菲狠狠瞪了聂慈一眼,这才拉着长女的手,走到另一侧挂满绣品的回廊。

第9章我以我手绘锦绣(九)

母女俩相携离开,突然间,聂云念回过头,就那么一直望着聂慈。

和平日里不同,聂云念没做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反而露出格外复杂的眼神,其中囊括着种种情绪,似厌恶,似愧疚,似解脱。

聂慈不由变得谨慎起来,在原身留存的记忆中,聂云念是个非常理智的人,她冷静地算计着一切,将骨血至亲当作可以利用的棋子,最终实现自己的理想,成为世界闻名的舞者。

难道她打算在展览上动手脚?

自己不会食用博物馆提供的餐食和饮品,杜绝了下药的可能,那唯一与她有联系的,便是已经挂在墙面上的铁画《泛舟》。

但一幅作品要在何种情况下才能影响创作者呢?

好似想到了什么,聂慈的面色骤然一寒,她抬眸望着正前方的铁画,定定注视半晌后,走到角落给余湘打了个电话。

“小湘,你之前有没有见过和《泛舟》相似的铁画作品?”

对于传承技艺的手艺人来说,能毁掉他们人生的便只有“偷师”,以聂云念的心机城府,眼下肯定早就准备好了种种‘证据’,只等展览正式开始,在一众媒体的见证下,将那些‘证据’呈现出来。

“诶,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以前见过一幅名叫《淮水》的铁画,大概是五年前铸造出来的,就收藏在博物馆中,构图与《泛舟》十分相似,不过这种以山水为主题的铁画都相差不多,且细节上完全不同,各有各的风格。”

聂慈边和余湘通话,边上网查到了《淮水》这幅铁画。

正如余湘所说,《淮水》是一位铁画师傅五年前的作品,那位师傅姓徐,本身就钟爱山水,这些年走到各地采风,用熟铁将看过的美景刻画下来,由于这幅作品质量上乘,又是展现的是淮市当地的风貌,被博物馆购置了,今天并没有拿出来展览。

将手机上的文字尽收眼底,聂慈又仔细看了看《淮水》,便将聂云念的打算猜出了七八分。

以聂云念谨慎的性子,必定不会亲自出头,而是选择一个信得过的人,让前来参展的观众注意到这两幅铁画,而后她只要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再拿出证据,便能将偷师的事实坐实了。

届时无论聂慈怎么解释,都不会有人相信她的辩解。

心里有了大致的脉络,少女非但不急,反而走到墙根处,趁着人还不多时,仔细欣赏放在展柜中的作品,有少数民族的刺绣,有根雕,有剪纸,一样样精巧非常,令人赞叹不已。

远远望着聂慈的背影,聂云念和安时瀚对视一眼,冲着男人做了个口型:「尽快解决。」

安时瀚无声颔首。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楼上的学术论坛刚刚结束,淮市当地的媒体便一窝蜂似的涌入展厅。

博物馆馆长在前引路,带着艺术界颇有名气的大家走了进来,其中还包括经常出现在荧屏前的老戏骨,以及在某些领域颇具影响力的专家。

记者们不断按下快门键,队伍也不断向前。

终于,一行人来到悬挂铁画的展区前,有八幅装裱好的铁画悬在墙上,其中《泛舟》恰好被放在最醒目的位置。

“这幅《泛舟》很不错啊,一般来说,山水的神韵用国画来展现并不算难,但以熟铁锻造却非易事,既要具备绘画的好底子,又必须是一名好铁匠,否则想以锤代笔,无异于痴人说梦。”

“钱教授说的没错,大家看山峦的线条,仔细观察能瞧见不规则的纹路,这并不是锻造失败的结果,而是铸造者保持着一颗匠心,特地选用传统而原始的方式加工材料,由于红炉不像台式电焊机那么稳定,每次锤打都会产生微小的差异,这种不规则的纹理才是真正见功夫的。”

华国日报的记者见两位大师都对这幅两尺见方的铁画赞不绝口,不由认真拍摄起来,准备将这段内容发到网上,也能使年轻人认识到这些传统的艺术文化。

馆长等人看完了八幅铁画,将将抬脚准备离开。忽然有人冲到正前方,他大概只有十七八岁,生了张瘦长的脸,眼睛略有些上挑,里面满布着密密麻麻的血丝,显然是太过激动所致。

“钱教授,你钻研铁画艺术多年,难道看不出这幅作品完全是偷师之作吗?”

钱教授戴着黑框眼镜,身形适中,气质温和,这会儿不由怔住了,“偷师?《泛舟》偷了哪家的技艺?”

闯进展厅的青年正是安时瀚的学生徐栋,他得到老师的授意,就躲进展厅的角落中,等到一切就绪,便直接冲出来控诉聂慈。

“早几年,这个位置也悬挂过一幅铁画,名叫《淮水》,而如今《泛舟》不仅取代了《淮水》的位置,还窃取了徐家铸造铁画的精髓,传统文化本就亟待保护,如果大肆吹捧这种偷师的作品,哪还有人悉心钻研铁画?恐怕不仅会让传承技艺的家族寒了心,还会促使匠人投机取巧,像《泛舟》的作者那样靠走捷径博得关注。”

徐栋的控诉句句不离传承,就是要在这些专家教授和媒体跟前,扩大事态的影响,从而一举毁掉聂慈的名声。

听到青年提及《淮水》,钱教授立刻想起了几年前的那幅作品,两者都以展现山水之美为主,构图相似,却不能证明《泛舟》作者的技艺出自徐家。

心里存着这份疑惑,钱教授直截了当说了出来。

“诸位,我之所以说《泛舟》作者聂慈偷师徐家,是因为我有证据,聂慈曾经参观过徐家的铁画厂,而后铸造的画作便与徐家如出一辙,这不是偷师还能是什么?”

徐栋很清楚,从铸造技艺层面上看,聂慈与祖父的《淮水》并没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但这些要点非专业人士根本看不出来,他们只会受到自己言论的鼓动,继而认定聂慈是个卑鄙无耻的偷师者。

等到所有人唾弃聂慈时,自己也算完成了老师交代的任务。

“天呐,这些传统技艺最忌讳偷师,那个聂慈也太不要脸了吧,把从人家那里偷来的东西收为己用,还厚颜无耻地将那幅肮脏的作品拿来参展,她简直就是缺德!”

“那干脆取个外号叫“言容功”,缺个德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