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1 / 2)

“沿着自来水管子跑!”我喊道。

“为什么?”

“我记得钟爱华说过,九龙寨城没有市政供水,仅有的几个水龙头都是盗接的,被黑帮把持。如果是盗接的话,自来水管不会走地底,肯定是从地面接过去的。沿着它走,就一定能走出去。”

“好主意!”药不然大声赞道。这时候,那个卖水的黑帮马仔注意到我们,警惕地掏出水果刀来。药不然一点也不客气,一枪把他摞倒。居民们先愣了愣,然后争前恐后地扑向水龙头,开始争抢水源。

我们趁着混乱,顺着自来水管延伸的方向跑去。

如果是正规市政工程,水管都是埋在地下,根本不可能追踪。可这里是无法之地,市政根本顾及不到,他们想接水,势必是在地表直接把管子架进来。

果然如我预料的那样,黑帮根本不会精雕细琢地施工,他们的办法简单粗暴,从城寨外头沿直线拆毁沿途建筑和棚屋,愣拆出一条通道,然后直接把管子架设进来。所以这条通道很宽阔,可以供两个人并肩而行。

这让我想起以前听到过的一个笑话。如何最快从一个迷宫里走出来?朝一个方向一路拆墙直线前进。

我们顺着供水通道跑了大约十来分钟,拐过一个弯,前方忽然射来几道耀眼的光芒。在这个阴冷灰暗的城寨待久了,看到这光芒我简直要哭出来,那是阳光,那是出口,代表我们马上就要脱离城寨了。后头的追兵们也跟过来了,子弹开始擦着我们的耳朵飞过。药不然忽然“哎呀”叫了一声,跌倒在地。我连忙去扶他,发现满手都是血。

我大惊失色,问他伤到了哪里,药不然龇牙咧嘴地说:“给打中屁股了,妈的,伤哪里不好。”

“我扶你走!”

“算啦,这种英雄场面不适合咱俩。我留下争取点时间,你赶紧走吧。”药不然挥舞着手枪。

我急道:“怎么能把你扔在这里?”

“你别忘了当初的约定。咱们是因为要干掉百瑞莲才联手的。你再磨蹭可就赶不上展览会啦。”

“展览会是今天?”我一惊。

“没错!你已经失踪三天了。”

药不然给手枪重新填了子弹,然后蹭到一根柱子旁边靠住,朝后头开了几枪。那边的脚步声消失了,我看到几个人影躲了起来,探出脑袋用粤语大声怒骂着。药不然撕下一截衣袖,给自己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地上已经有了一小摊鲜血。

“老朝奉的这个任务,可真麻烦呐。”他嘴里抱怨道。

我望着这个家伙,心情很复杂,几乎想揪住他的衣领大声质问一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家伙是我的挚友,是我仇敌的爪牙,是我居心叵测的合作伙伴,现在又成了我的救命恩人。到底哪一面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到底他是什么心思,我完全混乱了,我现在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药不然看了我一眼:“哎,本来还说到了香港,咱们可以好好聊聊的……你说你干吗摔我的bp机呢?”我无言以对。药不然见我神情尴尬,哈哈大笑:“开玩笑的,真是的,是我讲笑话水平退步了,还是你根本就没什么幽默感?”

“你要活下去。”我正色道。

药不然靠在柱子旁,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你这算是命令?”

“活下去,去自首,然后我会和你好好聊聊。”

“知道了,赶紧走吧!”药不然不耐烦地催促道。我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前跑去,身后药不然的枪声一声紧似一声,好似是送葬的钟声一般。

我沿着自来水管终于跑到了通道的尽头,这里修了个小门,不过没加锁。我推门出去,一下子被灿烂的阳光晃得睁不开眼睛。外头正是正午时分,蓝天白云,一轮红日高悬。我眯起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就像仿佛是在阴曹地府里转了一圈又还阳回到人世。如果让我在寨城里再待上几小时,我不敢保证会不会窒息。

我现在没时间耽搁了。九龙寨城附近没有交通工具,治安也很乱。我一路小跑,一口气跑出去大概两三公里,才看到一辆私家小车开过马路。我拦住车,上车后扔过去一迭钞票,大声对司机说:“带我去湾仔香港会展中心!”司机见我一身腥臭满脸凶神恶煞,又是从城寨方向过来的,没敢跟我理论,一打方向盘朝着维多利亚湾而去。

开到一半,司机看着后视镜,忽然问道:“您是许愿先生?”

我一怔,他怎么知道的?

司机一拍方向盘,特别兴奋:“还真是!这几天报纸上全是你的照片,说你是什么打假英雄,一到机场就遭神秘绑架,警方大肆搜捕,还张贴海报悬赏,搞得可热闹了。”

没想到我被绑架后,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您这是去展览会现场?”司机不停地问。我没有精力应付他,只得敷衍称是。

“有内幕消息可以透露一下吗?”

“我刚从九龙寨城逃出来。”我不悦地透露出一句“内幕”。司机吓得顿时不敢说话了,安静开车。

京港文化交流文物展的举办地点,是在位于湾仔港湾的香港会展中心。据说这是为了迎接“97回归”而修建的大型会议中心,算是香港目前最好的展示中心。如果我记得不错,这次文物展最重要的环节——两幅《清明上河图》的公开对质,今天下午就是在这里举行。

进入市区以后,看着美轮美奂的亚洲第一都市,刚从九龙寨城逃脱的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辆私家车把我送到湾仔港湾的马路边,慌慌张张地离开了。此时会展中心附近非常热闹,四处彩旗飘舞,远处还有舞龙和舞狮表演,人潮涌动,这其中有游客,也有来参加文物展开幕式的市民。我还看到好几辆架设天线的直播车停在路边,一大群记者在调试着自己的相机和摄像机。《清明上河图》炒作了这么久,公众的胃口已经被彻底吊了起来,估计半个香港的媒体都跑过来了。

我朝前走了几步,立刻被两名警察拦住了。这不怪他们,我现在一身邋遢,头发脏兮兮的,和乞丐没什么大的分别。我向警察说明情况,警察一听是许愿,连忙对着对讲器说了几句。过不多时,方震匆匆赶了过来。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方震穿着西装,脖子上挂着个证件,耳朵里还塞着一个耳机,相当有派头。方震打量了我一眼,问我这几天跑哪里去了。我苦笑道:“九龙寨城,名不虚传呐。”

方震眉头一皱:“这几天警方把香港翻了个底朝天,想不到居然藏在那里,难怪找不到。”

“请你快点派警察去。那里还有一个人,为了掩护我逃走他一直在阻挡追兵。”我焦急地催促他。

“谁?”

“药不然。”

方震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然后说:“我先带你去见刘局吧,时间不多了。”我点点头,筹划了这么久,终于到了短兵相接、刺刀见红的时候了。我们边走边说,很快就进入会展中心内部。凭着方震胸口的证件,一路畅通无阻。

刘局在会展中心西翼的一处vip厅里。我一进门,就看到他手持对讲机,紧盯着旁边临时接过来的几个监控屏幕。他的双鬓看起来比原来可白了不少,这段日子除了刘一鸣,就数他压力最大了。

刘局看到我出现在门口,眼神一喜,放下对讲机迎了上来。

“小许,你来了。”刘局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洪亮,眉宇间有遮掩不住的喜色。

屋子里还有几个五脉的人,可我都不认识。

“烟烟呢?”我问。

“她还在陪黄老爷子,我让人放了台电视进去,可以看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