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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骁王不露痕迹地拍了一通父王的溜须后,便不再言语,这时舞姬们纷纷立在堂前开始表演舞蹈。

奏乐所用的乃是前朝遗留下的一套上古揉金青铜铸造的编钟。四具硕大的钟架装饰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图纹,摆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高低错落。每具钟架都挂着九个样式古朴的编钟,上面浮雕着五爪金龙。编钟是极有讲究的。不同等级的人所用样式和数量都是不同的。九乃数之极,只有九五之尊才可以用九个一组,刻有金龙的编钟。最难的便是为每个编钟赋音。每个钟架上的编钟都要是同一个音律,而声音又要有所差异,整套编钟都要音律齐全,这样编钟数目越多,弹奏起来越难。

就算是前梁皇帝在世,也是偶尔用之,而且是些浅显易于弹奏音域较窄的曲子,不过从来没有四套尽出过。比如庄重的庆典,便用音域低沉庄重的青龙编钟主打,而一般的节庆,需要欢快的气氛则用声音清脆温婉的朱雀编钟。其他两套使用的次数便是寥寥可数了。

可是这次宫宴之上,四套上古编钟尽出,就是前朝的老臣们也是从来未见。弹奏编钟的乃是八名童子,两人一组手执钟锤立在那编钟之前。

随着古琴箫声铺垫的前奏,那编钟清零而悠远的声音便似从远山深处悠然回荡地响起。

应和着编磐古小鼓的声音,一群十五六岁,身材曼妙的舞姬们开始了舞蹈,这些舞坊的舞姬们一律是由宫中的乐坊调教出来的,少了民间乐坊的风尘狐媚之气,虽是优美但是难免有些呆板,

可是今儿再看着舞姬优雅舒缓的舞蹈,感觉有些奇怪,明明还是宫里乐坊的那些舞姬,舞技上也没有变化,但是看起来却是比以前灵动了不少,每一个舞步都随着那编钟的行云流转而流畅的变化这,那些纤弱的身影仿佛是被这轻柔灵动的音乐托举,踏着清风明月一路扶摇之上,绸带轻舞将在云霄月宫里游曳……

一时间,整个大殿安静极了,似乎都随着那灵动的音乐而恍惚置身于青山仙境,置身于那满天的飞天仙人之间。

可是当最后一个音符寂然停止之时,这群曼妙的舞娘依次退下,青龙编钟浑厚的声音便接踵而至。一群体格健硕,身披铠甲,手持圆盾的男舞者踏着铿锵的步伐步入宫殿。

此时的音乐再难觅那如仙乐一般的灵动清越,反而铮角声声,鞍弦扣马。一时间号角齐鸣,仿佛置身于修罗战场之上。此时演奏的竟是兰陵入阵曲,以往这等阵舞皆是由乐坊的舞姬女扮男相而演绎之。此刻居然是一群肤色古铜,阳刚十足的男子来演绎,众人才发现这雄浑的舞姿原就该由一群粗犷激昂的汉子们舞动着节拍才最是有味道。在座的武将们倒是来了兴致。他们个个是在战场上厮杀历练,立下了赫赫功勋。虽然近几年世面太平,他们可以在京城的府邸里养尊处优。但凡有着在战场之上挥弓放箭,斩敌酋于马下经历的,岂能对那段峥嵘岁月说忘就忘。有时午夜梦醒,也难免心有遗憾,不甘心自己余下的时光在安闲之中消磨殆尽,有时难免生出感慨:“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手中”

飞燕看着激情热血的阵舞,耳畔是慷慨激昂的乐曲,初时还没有什么,慢慢便是感到自己心跳越来越快,身旁的一切似乎渐渐远离自己。群臣觥筹交错,舞者阵舞隆隆,却似乎都失去了声音,耳中只有自己心脏的每一次激烈跳动。而每一次跳动,都给身体泵入一股力量。

方才浅浅饮了一杯甘醇的佳酿,此时酒意也随着铿锵的乐曲渐渐翻涌了上来,一时间仿佛回到了白露山下的战场上,周围俱是荷刀举剑的敌兵,慢慢向自己靠近。

飞燕发觉不对,自己可能被这充满杀伐之气的乐曲影响了。头上的重钗此时坠得头皮也跟着发疼,便是顺手摘取了下来,拿在手里把玩。

此时,乐曲骤然飞扬,竟是将隐藏在心底的几许失落与遗憾尽是翻涌了上来,想到了自己曾经筹谋拯救天下的壮志豪情,想到了那寒夜立在崖边的失落。其实现在想来,那时让她心疼得无以复加的,除了樊景的变心,也还有自己对白露山倾注的心血尽付流水,巨大的失落……

想到了失意处,竟是随着那音乐节拍猛的一攥,手里的金钗立刻刺破了手掌。

骁王已经觉察到旁边玉人在阵舞开始不久就表情不对,现在更是牙关紧咬,全身上下紧绷,似乎全力抗拒着什么。

言燕儿平日里倒是还好,可是似乎身体虚弱是极易受音律的撩拨,不然上次几日绝食,也不会被自己弹奏的乐曲轻易撩拨得乱了心绪,拿起香炉砸向自己了。

此时在这宫殿之上,人多眼杂,倒是不好开口去问,便是在桌沿下,一把握住了飞燕的手臂,将她拢到自己身旁,借着假装替她整理鬓角之际,在她耳旁问道:“燕儿,怎么了?”

飞燕陷入到了自己的思绪里,猛然听到骁王的声音,便是身体一震,,发现骁王眼眸微沉,正关切的望向自己。低头一看,自己已经将金钗握得太紧,手掌被刺破,流出鲜红的热血。

骁王不动声色地解下自己的汗巾,给飞燕包扎止血,问道:“燕儿,深呼吸,不要听得太入迷,这曲子……有些魔障!”

众位武将虽然没有飞燕那样对乐曲敏感,但是多年的战场生涯让他们很容易就进入亢奋状态,一个个表现得比飞燕更加不堪。瞪圆双目,眼珠都已经布满血丝,牙关紧咬,双手死死攥住拳头。很多武将已经忍不住的哼哼起来。

霍允作为马背上的皇帝,对天下的企及之心更甚,他这些时日一直疑虑着淮南的祸乱,虽然是有心用兵,可是又是想着天下初定,百姓不宜颠簸,心存疑虑,便是左右摇摆不定,一时间难以下定主意。

可是就是方才这雄浑的兵曲,却是燃起了他满腹的豪气,更是想起了当年新野起义时,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义无反顾!

一曲听罢,霍允竟是大掌猛地一排身前的龙案,大喝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