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一十八章 花开又一季(2 / 2)

钟声悠然。

京都。天龙寺。

一辆惹人眼球的西式四轮马车停靠在,天龙寺的门口。

在马车四周簇拥的皆是铠甲鲜亮的骑马武士,在队列后方还有一队队扛着铁炮的足轻。

马车车门打开,穿着一身狩衣的李晓下了马车。

一旁的侧近连忙撑伞替他遮挡住降落的大雪。

站在大德寺的门前,极目所望,天地皆是一边单调的白色,雪花带着冬日的寒冷和萧瑟,在漫天飞舞盘旋。

李晓轻轻咳了一声,从侧近手底接过伞来,大步迈进天龙寺的门中。

寺庙之中,李家的武士,密布其中,戒备重重。

李晓将这一切视若不见,直接踏入中门,穿过大殿,直接来到庭院深处。

在这里,李晓将手一止,示意侧近不必跟从,自己一人独身走入了庭院之内。

在一间草庐前,数丛寒梅映雪怒放。

额头之上,有着一处醒目伤疤的武田信繁,此刻正双目闭合,一手持着念珠,一手静静地敲着木鱼。

李晓没有说话,而是坐在了走廊边,默然等候。

许久之后,武田信繁这才做完的功课,并没有往李晓这边瞧上一眼,收拾着面前的经书,淡淡地言道:“屋形公,来此拜访,所谓何事?”

李晓言道:“特来看望巢月大师。”

说到这里,李晓顿了顿,言道:“这天龙寺临济宗本山,又乃是京都五山之首,巢月公远离惠林寺在此修行,不知道可否习惯?”

武田信繁言道:“皆是修行一场,只要内心能够禅定,无论是在甲斐,还是在京都,甚至头顶空无一瓦,皆是一样。”

李晓点了点头,言道:“正是如此。”

说吧李晓站起身来,走到武田信繁的门前,问道:“可以入内详谈吗?”

武田信繁抬起头,看向李晓言道:“屋形公不必多礼,请。”

当下李晓,武田信繁二人盘膝对坐。

武田信繁开口问道:“御馆大人的丧礼准备如何呢?”

李晓言道:“已在京都大德寺筹备之中,到时候会请本家所有家臣,以及天下大名,一齐前来拜见。到时候丧主,就由海野家的信道殿下来担当。”

“喔,是海野家吗?这孩子还未见过。他的父亲还好吗?”

李晓回答言道:“是的。海野殿下双目已盲,但是身体一直康健。”

武田信繁听此满意地点点头,言道:“这就好,那么这么说来,御馆大人之后,就由信道殿下,来继承本家家督了吗?”

李晓坦然言道:“不错,我是有这个意思,信道殿下亦决定将苗字从海野,改回武田。这是他个人决定,但是是否接替成为家督,还需本家之中家臣会商之后,才能最终定下。”

“不用议了,信道这孩子不错,可以担当本家家督,事实之上眼下兄长的子孙,亦只有他这一系了。”武田信繁点点头言道。

说到这里。武田信繁突然问道:“我记得你的孙儿亦乃是有本家血脉,以你的野心,为何不让他苗字为武田,以继承本家家督呢?”

“我的野心?”李晓微微一笑,言道,“巢月公说笑了。正儿不肯将自己的血脉改为他姓苗字,当然我也不愿意。”

呵呵。

武田信繁突而笑起,言道:“好个李晓,差一点将我骗了。什么不肯改为苗字,不过是缓兵之计吧。”

“你是想暂时扶位。让信道担任家督,待平定九州,四国的长宗我部,大友,岛津等大名后,再铲除本家内部不服于你之家臣。终于再夺取天下吧。”

说到这里,武田信繁神色森然言道:“以阁下野心与权谋而论,当然不会在此时,做出务虚名而处实祸的事情。”

“你要做曹操,司马懿,忍一忍,等一等,待天下真正安定后。不妨让子孙,再行此篡位之事,再来一个本能寺,对吗?”

“这样就是你既全自己忠义,又可以实现野心的方式吗?”

李晓看向武田信繁,摇了摇头言道:“巢月公,将来我等身后之事,谁也无法预料。就算我有此野心,但子孙不为,乃无可奈何。或者我没有这野心,但是子孙偏要为之,亦无可奈何。”

“但无论如何,武田对我李家都是有大恩的,我李家子孙皆会保住宗家一脉,这点巢月公大可放心。”

武田信繁愣了半响,言道:“以谋朝篡位者而论,做到阁下这一步,已是不错了。如此我不再过问了,哼,过问又有何意?”

“就算我武田家得到天下,但是自来焉有长盛不衰之天下,最终不过繁华又过了一季罢了,正如屋外寒梅,就算熬得过这个冬季,终究也是要凋谢的。”

李晓看向屋外几簇梅花,却在凝思。

事实上,眼下天下已经初定,李家作为武田家第一家臣,实际上已掌握中枢,将宗家架空,等于掌握了管领家的大权,同时四职之中,侍所头人一职,已把持在自己手中。

此外如德川,真田,佐竹,细川,京极和李家,现在是同气连枝,共同进退。

而毛利家一分为三,不复有与本家抗衡的实力,北条被削弱后,偏安于关东,亦不足有对幕府插手的力量。

幕府三职七头之中,事实上已轮到李正一人说话的声音,至于武田宗家废或者不废,足利义昭是否在位担任幕府将军,对于大局已是全无影响。

幕府大权皆已是操之在李家手中。

下一步,李正只需费十年之力,依次平定四国,九州。那么整个日本六十六国之中,就已是李家的武家天下。

作为一个无冕之王,所差的就是一个名分大义而已,而这层名分大义,揭开不揭开,就看李正,甚至李云二人的心情了。

而作为李家初代目,李晓到了此刻,亦真正完成了身上之重担。

自古以来,称霸天下之人,功成名就之后,内心无不寂然,李晓亦非例外。

武田信繁言道:“花开又过一季,屋形公不觉得寂然吗?纵然将来你们李家得到天下,又怎么样,撑得过几百年,亦转瞬消散。”

“人生不过是一场大梦,不知屋形公,突然有一日醒来之后,会不会发觉以往这一切都是在梦中,自己不过仍是在自己故乡的屋中,左右明国之人,早起耕田,晚归睡觉,到时候屋形公对于此作何之想呢?”

武田信繁的话,突然之间戳中了李晓内心的心思。

作为穿越者,他来到日本战国,这一切行来不可思议。

长筱合战,关原合战,自己的妻子,儿子。

他的经历他的亲人,似乎不过是一场悠久的长梦,只是略显逼真罢了。

难道真如信长言的那样,人间五十年,如梦又似幻吗?

想到这里,李晓微微一笑,反问言道:“那么巢月公,若阁下真认为生平亦一场梦境,那么又为何喝水吃饭,一旦死了,不就可以从梦境之中醒来了吗?”

武田信繁默然。

李晓站起身来,望着梅花,言道:“巢月公乃是出世之人,佛家一切讲空,言及世间无善无恶,所行所为不过是虚无梦幻。费心行来之一切,最终皆是镜花水月。”

“这点我不否认有其意义,但是如此是否鼓励人们不去作为,抛开一切什么都不管。此不足以经纬天下。”

武田信繁冷笑言道:“若一切是虚无,你去经纬又有何意义?”

李晓言道:“正如你说的花开又一季,那么花既知道自己要凋谢,难道就不去盛开了吗?”

武田信繁看着李晓亦在沉思他之所言。

“万物皆有其本性,佛家亦讲是明心见性,人生来要吃饭,就去吃饭,要喝水就要喝水,我既来此战国,逢此乱世,我所见若不为,不拔剑而起,乃是违背本心,即便真是一场梦境,那有如何。”

“至于李家之将来天下,能否可成,在于儿孙之事,我并不在意,若是有一天吾李家失德,自当有能者居之,此乃乱世循环。若是因为畏惧失去,而不去作为,那才是真正的无作!”

武田信繁听李晓之言,摇了摇头,言道:“诡辩!诡辩!”

对此李晓置之一笑,不再去解释。

ps:明天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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