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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略 尤四姐 2361 字 9个月前

的人。御前零碎活儿也多呀,这啊那的。加上年下又有两个要出去,正好有空缺。你先进来零碎干着,等到了时候往上一补缺,齐活了。”

素以还是直摇头,伺候万岁爷和伺候嫔妃不同。女人和女人之间,有些贴身的活儿方便,规矩虽多,但不那么忌讳。男主子可怎么料理近不得身,还得管住眼睛不乱看,这也怪受罪的。再说她在尚仪局呆了七八年,早适应了那里的章程。临了再学一回,也确实倦怠,不太愿意了。

长满寿见说不通,有点着急上火,“姑娘真叫我失望,忒没志气了这年头谁不卯足了劲往高处爬里头道理还用我教你吗俗话说了,有钱不赚王八蛋,一样的意思。姑娘是明白人,就那么平白错过了好运道下回家里来人探视,你问问他们,到底是图日后升发,还是让这几年功夫打水漂。照我说,弄好了将来配个贝子贝勒也不是不能够,你且想想吧”

他怎么就那么笃定她到御前能有出息呢素以笑笑,也没过多追问,问了他总有歪理。

这头说着话,边上一个女官不错眼珠儿的看了她半天,隔了会子过来搭讪,“我瞧你眼熟的很,你是素以不是”

素以啊了声,“我是。”就着灯笼光看她,那女官满月脸盘子,眉毛尤其黑,像两柄青龙偃月刀。她搜肠刮肚的回忆,人家能叫出她名字,必然是早就认识的。可是她老毛病发作,一点儿想不起来了。

她难为情的绞着帕子,“您瞧我这记性您是”

那女官掩口笑,“不怪你想不起来,都好几年没见了。我叫那贞,选宫女和你前后脚进宫的。留牌子那天咱们还分在一拨来着,后来进尚仪局,你跟了蝈蝈儿,我跟了大梅子。咱们值房离得不远,他坦1也就隔了两间屋子。”

素以长长哦了声,“是那贞,我想起来了”说着亲亲热热携起手来,“你到御前来了好啊”

“都好。”那贞笑着拍拍她手背,“还是这不记人的毛病,咱们当初那么好,现在把我忘到脚后跟去了。”

素以遇上老相识,自己眼下是这么个处境,自己很觉得扫脸,扭捏着说,“我随我阿奶,隔代传了个不认人,挺没办法的。”

“这样也好,常认常新。”那贞打趣着,看了长满寿一眼,“谙达不是在月华门上当值吗,怎么上这儿来了”

长满寿摆着肥头大耳叹气,“有人瞧我歇着不顺眼呐”

那贞笑了笑,拉素以到边上说话,“你还在局子里当差”

素以红了脸,“我这几年就在那里混日子,现在连混都混出岔子了,你瞧瞧,两回冲撞了万岁爷,罚在乾清宫前提铃呢你可别笑话我,我这人没有升发的运道。”

那贞搡了她一下,“咱们早年就有交情的,谁笑话谁呢只不过那事儿我也隐约听说了一点儿,背地里传得不大好听。”

素以认命的点头,“我料也能料到,八成说抢着露脸什么的。其实我真犯不上,明年就出宫了,还弄这些幺蛾子干什么”她不是爱计较的人,只要不当她面戳鼻尖骂,她万事都能含混带过。又问那贞,“你在御前哪个职上”

那贞说,“在茶水上。万岁爷跟前太监多,女官就只有司帐、司衾还有茶水上用得着。我刚才听见二总管和你说御前出缺的事儿,怎么想把你往前派”

素以头摇得像拨浪鼓,“这是要我命呢早几年给我派这差,那是光宗耀祖的事儿。现在我这么大年纪了,上了职伺候也就一年,何必来回的折腾我先头和二总管说了,万岁爷瞧不上我,见一回惦记我脑袋一回,我都快吓死了,还捅那灰窝子”

那贞笑起来,“何至于要我说,能往上填是好事。就跟门口狮子似的,甭管里头是铜是铁,鎏上一层金,身价自然就不一样了。家里结亲没有”

素以道,“我额涅上回来看我,顺带便的提起过。说人家上门打听了,要过定,我们家里没答应。人还在宫里,这会儿下定算什么我阿玛的意思是,对家要愿意等,就往后挪上一年。要是等不及,两不耽误,谁也不欠着谁。”

那贞做老成的点头,“你阿玛有远见,指不定出宫前万岁爷瞧上了给开了脸,那家里的亲事就黄了。带累人家白等一年,不厚道,是不是”

素以咧着嘴笑,“这话当我来说你,你天天儿的在眼皮子底下晃悠,万岁爷八成对你另眼相看了吧”

“不成事儿,万岁爷不动跟前人,来了两年,连正眼没看过一眼。”那贞捧着胸口装样,“我的心哟”

两个女孩儿笑作一团,这时候荣寿立在卷棚那头招呼,“聊什么呢乐成那样别忘了正事,换茶去”

那贞嗳了一声,忙拐进茶房里取茶叶兑水。荣寿摇摇晃晃又走了,那贞托着洋漆托盘出来,长满寿一下接了过去,往素以手里一搁,努嘴道,“你去。”

素以目瞪口呆,“谙达,这是那贞的差事。”

长满寿咂了咂嘴,“别啰嗦,叫你去你就去。那贞的差事短不了,你送一回茶,还能抬了她的饭碗不成”

素以进退两难,她是真不愿意再进养心殿。长满寿这么做也太显眼了点,叫万岁爷怎么想怎么看呢她踯躅着,“谙达,我害怕。”

“怕什么万岁爷能吃了你你放心,咱们主子爷是正人君子,不干那种摸小手掐屁股的下作勾当。”他嘿嘿的笑,话锋一转,“真要能叫万岁爷这么对待,那可就是祖坟上长蒿子了,八辈子求不来的好事儿呀还磨蹭什么快去”

“万岁爷问起那贞来怎么办我这您别难为我成不成”素以行走这么些年,宫里掌故都知道。人家正主儿在,她抢人差事,叫别人心里什么滋味

那贞倒也大方,“你就说我病了,说闹肚子也成,二总管叫你帮衬我的。”

长满寿瞥了那贞一眼,果然御前的人没有一个是杵窝子。不满意自己给顶替了,又不好明着说,暗里踹上一脚也好。他只作不察觉,“那就照她说的办,万岁爷要问起来,你就说那贞身上不利索。赶紧的,主子爷等茶呢”

素以没办法,只得抚抚头上绒花,扫扫身上袍子,昂首挺胸的往正殿方向去了。

已经到了午夜时分,迈到露天的地方,雾气沉重得面对面瞧不见人。她护着手里茶吊子上丹陛,养心殿廊庑下挂着一溜宫灯,照得檐下和玺彩画辉煌迷眼。她来不及欣赏,伸手去推菱花门,门臼微微转开一些,稍侧过身就挤进去了。

皇帝还在御案后坐着,精神头看着很好,并没有萎顿的样子。素以憋了口气过去,把案头凉了的茶撤回托盘里,重新换上杯子续水。这些伺候人的规矩尚仪局里都练得滚瓜烂熟了,这会儿用起来倒也不费劲。

皇帝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双陌生的手,指尖纤细灵动,衬着红釉描金龙的瓷器,有种清晰而惊人的美丽。指甲盖儿饱满圆润,在灯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可惜了无名指上有块血瘀,在月牙痕的位置向上蔓延,占据了甲面的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