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节(1 / 2)

那拉氏看着她这副模样倒觉好笑,“省省吧,本宫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郁宛心说您是皇后呀,自然不同,她还只是个简简单单的妃妾呢。

她倒是奇怪那拉氏为何不生气,被人无缘无故地仇恨了十多年,她难道不想报复回去么?

那拉氏失笑,“报复谁?”

没有贵妃,和敬也能找来第二个人,何况她的仇家当真是和敬么?和敬并没有亲手对她做什么,只是潜移默化影响万岁爷对她的观感罢了——这也难免,和敬到底是血脉至亲,而她对万岁爷而言不过是个外人。

那拉氏沉默片刻,“方才那些话,听过便算了,再不可对第四人言。”

郁宛赶紧答应,既然大伙儿都没注意到阿木尔,那她干脆也不把阿木尔当人了。

皇帝一行人从灵岩山回来,汪氏固然垂头丧气,和敬却是神色自若。

她本想去找魏佳氏,哪知白梅来报,贵妃身子不爽,林太医刚开了药睡下,怕是得好好歇息几天。

和敬便没强行闯进去,心里猜着贵妃是想避世——这个不中用的,事到临头反当起了缩头乌龟,是怕被皇阿玛疑心罢。

亏她还收服了林致远,如今林致远倒是事事肯听她的。

和敬虽然鄙薄,可也没放在心上,左右该安排的事都打点得差不多,贵妃露不露面都一样,就凭她前面做的那些事,她也休想置身事外。

戏台已经搭好,只等好戏开场。

闰二月初三,御驾由苏州出发,继续沿运河前行,至海宁阅视完海塘后,初七日抵达杭州,乾隆在观潮楼检阅水师,游览西湖美景,题诗作赋,好不快活。

当然也少不了如花美眷作陪。

郁宛知晓皇帝此行本就是为寻乐子的,便也懒得理会,倒是惇贵人汪氏深觉受挫,时不时就得夹枪带棒讥刺一番,郁宛只绵里藏针地怼回去,让汪氏愈发气闷。

那拉氏也很平和,贵妃称病,唯有她一人负责船上饮食起居,往来接待,忙中无暇,也就管不了皇帝如何。只要不太闹出格,她宁可睁只眼闭只眼。

但这日就有太监来报,皇帝赁了一座画舫,召集官员们设宴作乐,还请了不少清客相公作陪,当然也不乏吹拉弹唱的女乐班子。

其中有个叫陈廷纶的商人,带来的“女儿”格外出色,说得一口好吴侬软腔,琵琶昆曲尤其精通,万岁爷龙颜大悦,竟打算将其带回宫中呢。

那拉氏知道苏杭一带行商有养瘦马的传统,色艺双绝,只要身世清白,当个答应常在也没什么,哪朝的汉妃都不少。

可见那小太监吞吞吐吐模样,那拉氏便知古怪,“可是有何不妥?”

小太监犹豫片刻,小心翼翼觑着她脸色道:“回禀娘娘,奴才听人说起,那陈氏仿佛曾当过清倌人,虽不卖身,可名头上到底难听……”

殿内早已窃窃私语起来,若单是瘦马倒也罢了,这种倚门卖笑的货色能有什么好的?嘴里说清倌人,指不定已是破瓜,这种腌臜货色倒来同她们共事。

立刻有性急的来向那拉氏抱怨。

那拉氏只摆摆手,沉静道:“你们先下去罢。”

汪氏等人虽面有不甘,也只能无奈撤退,若连皇后娘娘都不能阻止,她们就更没置喙余地了。

那小太监不敢多言,亦知趣地告退。

这厢那拉氏便叫侍女为她更衣,她要按品大妆。

郁宛忙道:“娘娘不可,这事摆明了是和敬公主故意来算计您的,万岁爷设宴也不止今日,怎么偏偏这回叫您知道?至于那陈氏的身份也未知真假,即便是真的,又与咱们何干?您只装不知道就是了。”

那拉氏望着她笑了笑,“豫妃,你知道何为皇后么?文死谏,武死战,同样,皇后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倘若那小太监没来禀报也就是了,可偏偏当着众妃的面将话说开,她便不能装作视若无睹——不管万岁爷听还是不听,她都得走这么一遭,只因她是皇后。

即便是和敬公主的谋划,那她也如愿了。阳谋,向来比阴谋更难抗拒。

郁宛从未像此刻这般怨怪那拉氏的死心眼,天底下怎么有这种人,明知道前面是刀山剑雨,她还要逆风而行,这不单是轴,简直是痴了!

那拉氏反而安慰她,“莫担心,本宫去去就回,不会有什么事的。”

她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郁宛望着这个固执到近乎天真的女人,忽然从骨子里感到森森寒意,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皇后娘娘,您还记得臣妾曾说起过,臣妾会做梦么?”

乾隆二十二年的那次秋狝,正是她借口做梦对那拉氏揭露了十三阿哥即将夭亡的预言,好让她回去见幼子最后一面。

那拉氏神色微变。

郁宛正因知晓预言的杀伤力,自那之后不再轻易使用,以免旁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但这回,她却不得不用这可怕的批语,意图劝阻眼前过分执拗的那拉氏。

郁宛缓缓说道:“臣妾今早上又做了一个梦,梦见您和万岁爷在画舫上大吵一架,言辞激烈,您还以断发相胁,妄图令万岁爷收回成命。”

那拉氏默然,“然后呢?”

“您会失宠、被废弃、不久后亡故,以二百两银子下葬,连谥号都没有,十二阿哥同样会受其生母牵连。”郁宛牙关打颤,这些话光是从她嘴里出来都有些不忍卒听,更别提作为当事人的那拉氏。

她希望那拉氏能多少考虑一下后果,她不是最在意生前事身后名么?身为皇后连谥号都挣不到,岂非与她的初衷背道而驰?

那拉氏的眼底原本凝着冰,忽然笑了笑,如春风解冻,“豫妃,你很了解本宫,但,本宫所图并非身后名,仅仅是无愧于心。”

她只要对得起自己——这回,她不是为了万岁爷的清誉非去不可,而是为了成全她作为大清皇后的忠和义。

从始至终,她没有辱没这个称谓。

“但本宫还是多谢你,谢你愿意为本宫着想,哪怕此去终将罹难,本宫也会记得有你这么个人,记得你说过的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