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可惜,不等闻怀古对池宁透底他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就有王府的下人,着急忙慌地跑来通报:驾、驾帖

驾帖,是大启特制的用来逮捕犯人的一种凭票。这玩意只有锦衣卫和东厂才有,理论上需要由刑科签发才能生效,但从实际运用上来看,很多驾帖都是在抓了人之后才补签的。好比池宁之前让夏下抓了康乐大长公主的孙子闻时宝,走的就是后者。

天道好轮回,没过几天,池宁也被这么对待,体验了一回何为先抓人,后补票。所有来人,都是一副少和爷哔哔,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无理模样。

哪怕池宁是东厂的协同太监,他也依旧要被锦衣卫请去吃个牢饭。

锦衣卫不可能就这么轻易臣服于东厂的,其中有一部分人正在积极地奋力一搏。目前来看,他们的反抗就是重新给自己找了个太监当主子。来抓池宁的锦衣卫,不是池宁熟悉的任何一个人,但这个故意报复的风格,池宁已经猜出了是谁。

司礼监马太监。

新帝应该也是默许了这种锦衣卫内部的分裂制衡,给了马太监机会,才会让他敢这么肆无忌惮。

池宁抓了马太监的家眷,不管这家眷黄三娘到底有没有问题,马太监都不会让池宁好过。宦官之间的斗争就是这么赤裸。

对此,池宁简直要开心死了好吗?

终于让他等到了重量级的迫害,也不枉他一直这么作死,又不设防地在京城大内来回溜达了。

在池宁的配合下,他顺利的被带入了诏狱。

诏狱,隶属于锦衣卫,由北镇抚司署理。这也是个理论上来说,只有皇帝下旨,才能被抓去的特殊监狱,但从实际运用来讲,一般都是人真进去了,陛下的旨意都不一定下过。

池宁身上毕竟还有东厂协同太监的头衔,北镇抚司里有不少他的人,锦衣卫也算客气,只是把他关在了一间还算干净的牢房里,并没有上刑。

诏狱几乎是个天然培养执的黑心工厂,池宁远远地就看到了萦绕在诏狱头顶的冲天怨气,进来更是看到了不知凡几的执,大多都是骇人的血色雾气。比在内官监门口上吊的行止不知道吓人了多少倍。

诏狱里,总有那么几个得老天垂怜的幸运之人,会因为同样的经历,看到这些执,时不时地就要怪叫几声。以前池宁不懂他们为什么说疯就疯,如今总算揭开了谜底。

池宁隔壁就住了这么一个幸运儿,正在勇敢地和他理解里的恶鬼搏斗。池宁本不想搭理那人的,但从隔壁传来的声音是如此熟悉,让池宁想不搭理都不行。两人之间隔着一堵谁也看不见谁的蜃灰墙,只有声音可以传递:师兄?

临临?!

这便是池宁的另外一个师兄了,江江,江之为。江之为这个人,该怎么形容呢?池宁在心里措辞半天,也不知道如何能全面地评价自己的师兄。如果一定要找江师兄身上的一个突出特点,那大概就是极其喜欢在违法的边缘大鹏展翅吧。

俗称,作死。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有一天,师兄会在这里看到你!江之为是诏狱的常客,屡进屡出,总在犯事,又总能化险为夷。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生在大启,长于告奸成风的官场,身上没一两笔诏狱记录,好意思自称是大启的官?别怕啊,师兄可有经验了。

原君:【你师兄颇有一种万年学渣,看到好学生也被夫子罚站之后的猎奇心喜啊。】

池宁:【】若他一开始还有所怀疑,那如今就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隔壁确实是他的亲师兄没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朝的时候,确实告奸成风,不少官员都在坐牢出狱的过程里大鹏展翅_(:з」∠)_真不是进去了,就出不来了。特别是明中后期,哪怕是宦官,在诏狱坐牢再放出去也是常事。

第13章努力当爹第十三天:

在池宁入狱一炷香之后,他得到了锦衣卫递来的笔墨纸砚。

池宁还没有来得及怎么研究纸上的内容,隔壁的江师兄就已经发来了热情的慰问:他们让你开始填写鞫讯表了,是吗?

鞫讯,即审问。

但在此之前,池宁从没有听说过鞫讯表这种东西。他只能皱着眉,一边快速的大略看过纸上所写的内容,一边对师兄道:现在的审问都这么充满了人文关怀和信任吗?不严刑拷打,直接让嫌犯自己写自己做了什么?

只针对小案子里的大人物啦。江之为一句道破天机,并一脸夫子,这题我会答的积极,看来你犯的事不重啊,临临。这样都能被抓进来,你又得罪谁啦?

池宁沉默以对,因为他不想师兄参合进他和马太监的斗争恩怨里。

于是,池宁直接绕过了师兄的问题,只再次提问:我必须得写吗?

当然的呀。你要是不配合,就是那些锦衣卫来动真格的审问了。他们可不会只是问,你明白我的意思吧?让嫌犯自己写鞫讯表,是一种内部优待,要是还不识好歹,那可就别怪人家不客气了。

江之为的声音充满了一种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的微妙:快快快,写起来,一会儿肯定就要有人来收了。你哪里不会,师兄教你呀。

多少年过去了,江之为终于能过一把大师兄教导小师弟的瘾了,感动。

纸上要填的东西还挺多,姓名,年龄,籍贯,是否为朝廷命官、厂卫职司人员等基础信息,不一而足。问得也是事无巨细,就差连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都查个底掉了。但

说真的,靠嫌犯自觉写出来的东西,又有多少可信度呢?

池宁要是当场胡编,别人一时间也分不出真假啊。

还有后面这些什么,你知道你是因为犯了什么事进来的吗?你是否清楚这是大启律所不能容忍之违法事?你对此可有异议?

江之为还在隔壁语重心长地口述填写心得,哪怕他不看表,都能把每一步所需填写的东西倒背如流:一定要积极认错,你晓得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要像咱们小时候对师父交代错误一样,表明自己已经清楚明白的意识到了所做之事的错误性、严重性,再不会犯!

若我没有错呢?池宁已经流畅写好了前面的基础信息,但轮到写后面犯罪的供述部分时,他却是一个字都写不下去。

江之为的滔滔不绝,就这么戛然而止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带着一腔怒火反应了过来。

有人诬陷你?艹!

谁这么不要脸?!

不知道你是我师弟吗?

江师兄当下就不干了,他收起了嬉皮笑脸,变得火冒三丈。从咬牙切齿的语气里就能听出来,他已经恨不能撸袖子找人去打架了。

他这么乖的一个师弟!

他要艹那人祖宗十八代啊啊啊!

你不用管。池宁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了,我会自己解决的。你先管管你自己吧,能别总是进来这种地方吗?

池宁的话音未落,就听到了稀里哗啦一阵锁链碰撞的声音,等他再抬头看去时,他师兄江之为已经从隔壁阔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带着空气中仿佛肉眼可见的愤怒之火。哦,不对,是真的有红的发黑的鬼火跟着他,看来这就是隔壁的执了。

江之为一身常服,发髻高梳,年纪好像不过二十上下,当然,他实际的年纪肯定是大于这个的。只是因为他有张困扰了他很多年的娃娃脸,才显得过分年轻。

一点都不威武霸气。

一只手从监狱栏杆的缝隙里就这么穿了过去,江之为对池宁道:把表给我。

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