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殿》TXT全集下载_45(1 / 2)

慈悲殿 尤四姐 4858 字 10个月前

月徊眨了眨眼,并不认同他的话,“我认识他十二年了,这会儿想撇清关系,你不觉得晚了点儿吗?南苑的人说起小四,立刻就会想到你我,你以为不搭理小四,他们就能把咱们落下了?“

她早就看明白了,因此和他理论起来条理分明,三言两语就堵住了他的后话。

梁遇知道和她理论不出长短来,况且凭着她和小四的交情,硬要横加阻拦也是枉作恶人,便不再多言,任她自己做决定了。

不过让她离开跟前,他不能放心,略思忖了下道:“明儿我正好要去东厂检点公务,到时候你跟着一块儿去。只在衙门里说两句话就成了,别上家里,免得引人注目。”

月徊没辙,只得应了。

放下筷子擦了嘴,才端起茶盏,就听外面曾鲸叫了声老祖宗,隔帘回禀:“奶嬷儿带着大殿下过来了。”

月徊喜欢小孩儿,一听立刻站起身,搓着手说:“快抱进来让我瞧瞧!”

梳着大髻儿,穿着斜襟布衣的奶妈子怀抱个襁褓迈进来,进门便纳福:“给掌印大人请安,给大姑娘请安。”

月徊忙上前看,万字不到头的斗篷下盖着个玉雕的小人儿,雪白的皮肤,嫣红的嘴唇,那模样,就像年画上抱鱼的娃娃。

“哎呀,这么得人意儿的!”她小心翼翼接过来,瞧着瞧着,一颗心都要化了。

都说儿子随妈,大皇子的眉眼和司帐长得怪像的,不是皇帝那样的丹凤眼,是一双透亮透亮的杏核眼,宽宽的大双眼皮,直长的眉毛,将来绝不辱没了慕容家的美名。

月徊抱着他,不由唏嘘,“我记得,当初我和司帐还有过过结呢。那时候她把我的蝈蝈儿倒进了鸡笼里,我气得大骂了她一场,如今她的儿子都落地了,可惜……”

时也运也,曾经司帐是四位女官里头最得宠的,谁也没想到最后她会消失得那样悄无声息。

这权利的中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盘,有能力的成为刀俎,没能力的只能任人鱼肉。梁遇不像月徊有那么多的感慨,他只注重眼前事,转头问曾鲸:“皇上瞧过大殿下没有?赐名了吗?”

曾鲸道:“瞧过一回,赐名白,小字雪怀。”

“慕容白……”梁遇喃喃说,“白者,明道也。”

曾鲸道是,“明窗雪案,心怀坦荡,皇上对大殿下寄予了厚望。”

梁遇点点头,回身望向月徊,她抱着孩子颠荡,不住逗弄着,看来是极喜欢的。那孩子也不认生,睁着一双大眼睛仔细瞧她,兴许认错了人,把她当娘了吧!

月徊是越看越喜欢,捧在怀里不肯撒手,“殿下今晚上和我睡吧。”

慕容白“啵”地一声,吐了个泡泡。

梁遇说不成,“殿下太小,一晚上要喝好几回奶,离不开奶妈子。你白天逗他解闷儿就罢了,夜里得让他跟着乳娘睡。等再大点儿断了奶,你要自己带他,也不是不能够。”

月徊不傻,一听就明白过来,把孩子放进奶妈子怀里,笑道:“也对,是我犯糊涂了。成了,更深露重的,早点儿带殿下回去吧,我明儿再过去瞧他。”

奶妈子道是,又深深纳个福,抱着孩子退了出去。

待屋里人散尽了,月徊便翩然到了他面前,仰着头冲他嬉皮笑脸,“我夜里不能带孩子,因为还得带你,我懂。”

梁遇红了脸,作势道:“不许胡说!宫里不像外头,留神祸从口出。”

她点头不迭,“知道、知道……我又不傻!你只说,我猜中你的心思没有?”

他漠然看了她一眼,也不应她,慢慢踱到槛前,抬手关上了门。

门扉一阖上,那清浅的笑意便浮上他的脸。油蜡被他拂袖扇灭了,他拽过她,一把将她托坐上书案,两手从腋下滑到身前,略微使劲儿,揣捏出她一串酥麻,然后笑着,低低道:“你这样聪明人儿,哪有猜不中的。”

虽说两个人常在一处,但从大沽口往内河起,加上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京城,连着算算总有十几日了,那种可看不可吃的久旷最是熬人。梁遇有时也像毛头小子似的,面上一本正经,心里惦记得厉害,一旦安定下来,就想打她的主意。于是昏昏的灯火,昏昏的急喘,把自己投进了胡天胡地的烈焰里。

月徊盘着他的腰,细声问他:“哥哥,这么多回了,我怎么还没动静?”

梁遇唔了声,“不想要,所以怀不上……等哪天时机成熟了,我自然给你一个。”

这宫里太医可不光会诊脉开方子,那些稀奇古怪的药,平时研制得也不少。只是他不敢让她知道,其实早在南下之初,他就已经悄悄预备上了。所以他对她从来不是见色起意,而是蓄谋已久。

她累透了,趴在他肩上低吟,他像抱孩子般托起她,把她送回床上。月徊在迷蒙中睁眼看他,自打头一回开始,他就养成了替她清理的习惯。要按体力损耗来说,他才是那个更累的人,可他就是那么勤勉,可见爱惨她啦。

月徊有点儿得意,撑起身子说:“我知道你的心,往后别替我擦洗了,我没那么爱干净,本来就邋里邋遢的。”

梁遇被她气笑了,“邋遢还有脸说出来?”

她别别扭扭道:“我这不是怕你累嘛,而且你每回给我擦,我都觉得挺害臊的。”

他一手撑着床沿,探过来亲亲她的唇,“有什么可害臊的?你我是一体,况且……我得借着擦洗,给你上药。”

月徊一惊,“上什么药?我总不会每回都受伤吧!”

他把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药包放进她掌心,“就是这个,无色无味,遇水即化。”

月徊捻起来看,发现这东西长得像水滴,柔软的一层外皮,轻轻一捏就……破了!

“啊。”她惶然叫了声,药粉顺着指缝漏下来,洒得满床尽是。

梁遇无奈地看着她,“我就说了,这件事不能交给你来办。”

月徊也这么认为,不过现在可怎么料理?她难堪地问:“还有吗?”

他说这是最后一颗了,“我还没来得及去太医院。”

于是两个人忧心忡忡对坐着,看着这满床粉末逐渐渗透进被褥的经纬,梁遇说罢了,“老天既然这么安排,总有他的道理。其实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索性没了药,该来的就让他来,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也有法子应对。”

似乎他们都欠缺下决心的动力,这回听天由命,倒也不赖。

月徊促狭起来,干脆一下子把他扑倒了,在他耳边轻声说:“一不做二不休吧!不过哥哥……我怕你有了岁数,招架不住……”

她向来嘴上厉害,动起真格儿的来就不成了。后来下场堪称惨烈,哼哼唧唧说不要了,可箭在弦上,哪里容她讨饶。

第二天乌眉灶眼的,梁遇却是一副酣畅淋漓后的餍足姿态。

小四见了她,打量她再三,“月姐,您的精神头儿不怎么好。”

月徊挠了挠头皮,“昨晚上不知道哪儿来的野猫,在我窗口叫了一夜,吵得我没睡好……”不过现在不是研究她精神头的时候,她把小四拉到一旁,拿眼神给了他一顿下马威,“听说你上司礼监打听了我好几回,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然而事到临头,他反而又退缩了,支支吾吾道:“我只是想你……”

月徊打断了他的话,“这事儿攸关生死,你可想明白了再说。”

小四张了张嘴,忽然顿住了,半晌才道:“您都知道了?那督主是不是也知道了?”

那还用说么,月徊只是叹气,“你这小子,我那回在船上瞧你就不对劲儿,到底还是叫人算计了。这回可怎么办,万一……”

小四垂首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万一有个好歹,我绝不连累您和督主。”

所谓的连累,不仅是罪状勾连,大多时候是情难割舍。

月徊惨然看着他,这孩子弄得胡子拉碴,一副失魂落魄模样,她也舍不得怪他。最后在他肩上拍了拍道:“别琢磨那些了,我想尽法子也会保住你的。你回头把自己收拾干净喽,我瞧着你,怎么比在码头上那会儿还埋汰。”

小四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脸上带着愧疚之色,“我对不起您和督主……您是不是还要充后宫,为我这事儿赔进自己?”

月徊摇头,“我的贵妃位分被珍熹抢啦,我还进宫干什么?我往后就和我哥哥伙着过日子得了,反正他也孤苦伶仃一个人,没的到老了没人给他端茶递水,毕竟咱们的好日子是他给的,做人不能不知恩图报。”

小四听明白了,月姐今后的坎坷全是他和珍熹害的,珍熹抢了她的位分,自己又不成器,了这趟浑水。兴许梁遇就是以此作为要挟,逼着她终身不嫁留下给他作伴儿的,这么一想月徊捡了他,原来是给自己捡了一大劫。

他颓然退后两步,靠墙哭起来,抬手抽了自己一耳光,“我该死!”

月徊吓一跳,忙拽住了他的手,“你干什么呀?”

“我害得您要和太监作伴……”

小四痛哭流涕,月徊有口难言,只好一径安慰他:“没你这事儿我也乐意陪着他,我们本来就是一家子,自己人不顾念着,他将来怎么办?你是知道我的,我喜欢和好看的人扎堆儿,我哥哥他虽说缺了一块儿,可长得不赖,我一辈子对着他,一辈子赏心悦目,可是赚大发了……”

隔墙听着她胡说八道的梁遇叹了口气,负着手,慢慢往档子房去了。南下大半年,公务堆得像山,他大概瞧了瞧,把要紧的几桩处置完,等他出来的时候,月徊和小四的旧也叙完了。

午后带她回宫,本来要上羊房夹道看大皇子去的,临出门的时候见杨愚鲁匆匆赶来,呵腰说贵妃诊出了喜脉,消息已经传到皇上跟前去了。

梁遇哦了声,“皇上什么说法儿?”

杨愚鲁道:“石沉大海。乾清宫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老祖宗,怕是要出事儿了。”

第100章

出事儿……梁遇望向乾清宫方向,原本贵妃遇喜,御前头一桩就是打发人来知会他,然而等了又等,不见皇帝有任何动静。这对于高位有宠的妃嫔来说,确实不合常理,但皇帝不发话,梁遇不能擅自过问,只好命杨愚鲁再去盯着,“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立时就来回我。”

杨愚鲁领命,匆匆出衙门往南去了,月徊提心吊胆看向梁遇,“皇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梁遇没言声,其实心里有了根底。自己看顾大的孩子,自己果然最了解,皇帝隐忍再三,等的就是这个消息。

那厢承乾宫里的贵妃,因这孩子的到来,终于松了口气。

总算不用再侍寝了,她最先想到的是这个。然后仔细推算时间,算算这孩子的来历,究竟是不是出于西洲。其实要算清,真的不容易,因为皇帝从未停止御幸她,前前后后纠缠在一起,她已经算不出所以然了。既然算不出,倒也不用太过执着,反正孩子来了是事实,就算这个是皇帝的,将来总会再有机会,让她生一个属于西洲的孩子。

太医诊出她遇喜之后,她抱着陪房索嬷嬷狠哭了一通。宫里妃嫔个个都恨她,但又个个羡慕她,她们只知道她万千宠爱在一身,却不知道她心里的委屈。

女人最大的痛苦是什么?是每天对着一个不喜欢的人强颜欢笑,话语上得温存,床上得奉承,那种奴颜婢膝让她羞愤欲死。她不明白,自己好好的一位郡主,为什么会走到这样地步,即便伺候的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也无法填补那种丧失尊严的卑贱。如今总算怀上孩子了,这孩子来得及时,是她缓解困局的良药。她入宫前天夜里阿玛嘱咐过她,无论如何要怀上皇嗣。如今事成了,她对于南苑王府,总算能够交差了。

她没有说一个字,但她跟前的人知道她的苦楚。索嬷嬷给她擦泪,小声说:“我的好主子,这是喜事儿啊,快收了眼泪,没的哭坏了眼睛。您高兴着点儿,已经打发人上御前报信儿去了,皇上得了消息一准儿要来瞧您的,您哭红了眼睛,倒叫皇上不明所以。”

gu903();贵妃这才停了哭,让人伺候着擦脸,重新傅粉上了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