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不舒服(1 / 2)

这声音,不仅先生听到了,也同样落到了谢小舟耳中。

这是节目组画外音。

只是和往日冷漠不同,这次明显带着焦灼意味。

谢小舟心头一动,看向了先生。

先生手中还捏着那支玫瑰花,脸上欣喜凝固住了,然后渐渐地褪去了颜色,只余下一脸攻击性。

就像是有人要抢走狗勾玩具,狗勾自然会展现出凶猛一面。

谢小舟轻声试探:“先生……”

这两个字刚出口,身后就传来了一股强烈拉扯力,似乎要将他带离这个世界。

只是谢小舟还没能成功离去,就又感觉到了一股力量,从相反地方传来。

他低下头,不知何时,一只手从前伸了过来,禁锢住了他手腕。

视线顺着这手腕缓缓向上。

谢小舟对上了一双金色眼瞳。

先生眼中瞳孔转动了起来,好似预感到了什么,迟疑地问:“你要去哪里?”

谢小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如实告知:“先生,我要回到我世界去了。”

先生知道,谢小舟来自另一个世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批这样人类出现在这里。

先生一直不喜欢这种人出现在他领地里,可是、可是,谢小舟是不一样。

谢小舟会对他笑,会教会他感情,还会送他礼物。

先生喜欢谢小舟。

先生手上用力,紧紧地锢住了谢小舟手腕,口中说道:“你不准走。”

身后,触手立了起来,蠢蠢欲动。

原本被当做宝贝棉花娃娃,此时也被扔到了一旁。只要先生一个念头,触手们就会一拥而上,将谢小舟卷住。

暗中节目组与先生较着劲。

持续了一会儿,两股力量逐渐趋于平衡,僵持住了。

谢小舟站在原地,不能动弹,既不能离开,也不能被留下来。

谢小舟见先生固执模样,暗自叹气,好声好气地说:“先生,你留我下来是为了什么?”

先生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是,一想到他不能再见到谢小舟了,心口就涌起一股奇怪感觉。

有点酸酸,又有点发闷。

这是先生从未体验过,只知道,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谢小舟对上了先生双眼,看到其中迷茫,引导道:“先生,你留我下来是想要学习感情,你现在学会了吗?”

潜台词是,学会了就应该放他走了。

先生下意思地否认:“不、我没有……”

其实先生已经学会了。

就在刚才,他已经能够品尝到感情滋味了。

那是甜,比世间所有蜜糖加在一起还要甜。

就像是幼苗遇上甘霖,就像是海浪触碰海鸥,就像是……先生遇见谢小舟。

可是先生不想承认,因为,承认了,他就没有理由留下谢小舟了。

谢小舟无奈:“先生,不可以骗人。”

在被那双黑白分明眼睛注视着时候,先生像是被看穿了一般,睫毛慌乱地眨动了一下。

先生从未说过谎,也不擅长说谎。

在步入人类社会后,先生学会了很多知识技巧还有感情,但人类东西并不是所有都是好。

人类之中,有赤忱善良,有热烈诚挚,有天真纯洁、也有……自私贪婪。

于是先生得到了一点,便想要更多,永远得不到满足。

“我……我学会了!”先生连忙改口,手上力道却没有一点松懈,“你还是不准走。”

谢小舟知道,眼下若是不能说服先生,怕是走不了了,“先生,你还记得我教你东西吗?”

先生当然记得。

他要保护谢小舟,还要关心、体贴、尊重……他都一一听话地做了,只是这一次,不行。

先生也不说话,只执拗地盯着谢小舟。

谢小舟察觉到身后力量越发汹涌。

先生也发现了,目光冷漠,从谢小舟肩膀掠过,落到了后方虚空处。

随后,一直系着黑发绸带散落,轻轻飘落在了地上。

在接触到地面一瞬间,先生影子蓦然膨胀了起来,仿佛是有了生命,一呼一吸间,蔓延了出去。

谢小舟听见钢筋水泥裂开声音。

商场拱顶被掀开,外界黑暗如水一般流动了进来,从中伸出一条条扭曲触手。

先生黑发散乱,朝着后方飞扬了起来。这一具完美无瑕皮囊与这邪恶黑暗融为了一体,形成鲜明对比。

如果以俯视视角去看,平静海浪卷起万顷波涛,丑陋深潜者睁开了眼睛,同时注视着这里。

无数条触手蠕动,向着上空攀爬,遮天蔽日,几乎掩盖过了天空中日月星辰。

天色暗了下来。

谢小舟不由自主地漂浮了起来,身旁那一排娃娃机也在身侧一同沉沉浮浮。

黑暗朝着这边簇拥了过来。

“喀嚓”一声轻响。

娃娃机被涌动黑暗所吞噬,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那黑暗如同浪潮,很快就涌到了谢小舟身旁。

在这里,没有空间概念,也没有时间存在,只余下扭曲身影与没有意义呢喃。

谢小舟觉得自己就如同是波涛中一叶小舟,下一刻就会被打翻在黑暗中。

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了危险。

如果真被黑暗所吞噬,他会变成黑暗一部分,永永远远都无法离开这里了。

谢小舟手指动了动,正要去拿口袋里面怀表,却见黑暗在面前止步了。

先生还保留着最后一点理智,压制住了庞大身躯。

可见整个世界都被黑暗所淹没,唯独谢小舟站立方寸之地还有光芒。

触手蠕动着,想要靠近,却被先生所制止。

谢小舟嘴唇动了动:“先生。”

明明是先生占据上风,只要他心念一动,谢小舟就会马上被“感染”,成为没有理智怪物。

可是先生没有这么做,反而请求道:“不要走……”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好不好?”

谢小舟有一刹那迟疑。

其实,留在这里也很好。

先生这么听话,又会保护他……

不过也只动摇了这么一眨眼时间,谢小舟又马上地坚定了下来:“不好。”

如果是面对其他boss,谢小舟会说出各种理由,来欺骗他们。可是面对先生,他不想说谎。

先生眼中明显流露出了难过情绪。

这几天时间很短,在先生漫长生命中,就如同是海洋中一滴水。

可偏偏这么短时间中,先生又学会了很多。

学会了感情,学会了喜悦,也学会了难过伤心。

这些都是谢小舟教给他。

先生静静地看着谢小舟。

看起来就像是哀求挽留大狗勾,不会说话,但那双眼睛能表明一切不舍。

此时,节目组抓住机会,加大了力量输入,要将人从这个世界中带出去。

谢小舟感觉是置身于一个疯狂旋转漩涡中,不停地被两股力量所拉扯着。

他身体变成了战场,隐约间,还能听到撕裂声响。

先生想要留下谢小舟,不愿意放手。

可他又想到,人类是脆弱。

轻轻一碰,就会死,死了以后就是一块不会思考、不会说话肉和骨头。

如果两股力量再纠缠下去,谢小舟会死。

先生不想要谢小舟死,定定地看了片刻,最终还是先生选择了妥协。

从开始到现在,先生一直在听谢小舟话。

——要保护。

先生做到了,一直在保护着谢小舟。

——要体贴尊重。

先生不太明白,但也一直尽力地去做。

——要放手。

先生手指松开,看着谢小舟身影凭空消失在了面前。

于是,世界上最后一点光亮也被湮灭,只余下死寂黑暗。

先生缓缓地抬起了手,那一支玫瑰花已经枯萎,娇嫩花瓣、翠绿枝叶都变成卷曲焦炭。

他松开手,便化作了一点灰烬飘落。

先生胸膛里面好像是缺少了一块东西,空荡荡,风一吹过,就发出戚戚呜咽声响。

先生很难受,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现在情绪,只觉得喉咙哽咽,发不出一点声响。

一条触手从黑暗中伸了过来,悄悄地缠绕住了他身体,看起来就像是自己给自己一个拥抱,又用尖尖碰了一下脸侧。

先生后知后觉,伸手抚摸了一下脸颊,一滴水珠从眼睛中滑落了下来,凝结在了指腹上,看起来晶莹剔透。

这是……眼泪。

“我……”先生懵懂地自语,“我哭了?”

声音在黑暗中回荡。

没有人给他回答。

人类才会落泪。

原来,他已经变成了一个人类了吗?

先生更深刻知道感情含义了。

但是……很不舒服。

先生茫然地睁着眼睛,一滴又一滴泪珠无声地滑落,摔在地上,裂成了几瓣。

这就是成为“人”感觉吗?

先生不想当人了,好难受。

节目组后台。

做完了这一切,工作人员都松了一口气。

“终于把谢小舟带出来了。”

“就是,要是他一直留在这里,我们都拿他没有办法嘞!”

“有boss保护,谁能伤害他啊。”

现在工作人员需要做,就是把谢小舟投放到新节目里面去。

工作人员又热火朝天地安排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