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1 / 2)

但向导却问:“即便如此,如果你是禹州人,会不会恨?”

拯救措施是有的。

当一切都无法挽回后,自然而然地转了个思路。

既然无法控制感染者,那么只保护未感染人群呢?

市委在断绝交通的同时,将内外的全部资源集中在修建封闭隔离的安置中心上,只能接收十六岁之下的未感染未成年人。

以及维持隔离中心运转的必要医务抚育人员和工程管理人员。

集全地区的力量,保障未来的火种。

向导虽是禹州人,但也不得不道:“没有办法,病毒扩散得太快,禹州沦陷不久,永川危了,中州也爆发了,东部西部和北部地区,都开始出现感染者!纵然禹州人做出牺牲,但那病毒实在妖异爆裂,通过空气、植物和动物都能往外扩散。灾难面前,所有人都自顾不暇,再难空出手救别人,即便救了,也因为救不完,反而——”

禹州人都知道,大多数成年人是得不到生存的几率了。

疯狂过,绝望过,崩溃过,整个城市陷入暴戾之中。

向导叹气道:“苏中成,葛鹏,赵长安,朱文熙……”

一个个名字念下去,足念了好几分钟。

他摇头道:“我小时候可听够这些领导人的名字了,整个禹州的人也恨死他们断了我们向外逃的路。他们天天在广播和电视上出现,说一定会坚守岗位,劝大家不要绝望,把最后的机会留给孩子们,不要争抢,不要混乱。为了让所有人相信,苏中成率先把自己不到十五岁的孩子推出来,对着国旗宣誓,说领导班子成员绝不会擅离职守,誓和人民共进退。孩子们也会按照同样的隔离政策执行,未成年的进入安置点——”

周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绝境之下面对国旗宣誓,是赴死的决心了。

有点控制不住眼睛流水有点控制不住眼睛流水,也开始明白,为什么黄市长会握住她的手说,中州能有现在,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人命代价。

这些代价,都必须在漫长的时间里一点点偿还。

向导点了点自己胸口:“我和苏中成的儿子同龄,分在同一个安置点。”

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看起来有点文弱的少年,泰然自若地站在红旗下,好像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他甚至偏头,逗着身旁哭泣的小婴儿笑。

据说,那个婴儿是葛鹏刚出生的不到半年的女儿。

向导笑了笑道:“可恨他们那样的公务人员子女了,我还跟着别人去推过他一次。最针对他的,是个很厉害的女孩子,叫莫如磐,现在是咱们禹州的市长。”

推囊都是轻的,还有孤立、辱骂和殴打。

不过那少年从不还手,也不还口,有其它官员子女忍不住,他会去劝说协调。

最终,禹州人疯狂得累了,还是决定接受现实,将希望放在了孩子们身上。

所有人行动起来,联合亲朋好友,将孩子们送去检测,能进入同一个安置中心的进入同一个安置中心。

叮嘱他们该长大了,好朋友要互相照顾,哥哥姐姐们要担起责任,弟弟妹妹要听从安排。

一切物资,能给孩子的全给了,就希望他们能好好地活到成年。

多少人一夜长大?

可进入安置中心的孩子们虽然安全了,但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父母亲死在病毒肆虐的城市和荒野之中。

这种痛苦,即便走出安置中心,即便长大成人,也很难从心上抹去。

他们的年龄又太小,虽然活了下来,但在成长的过程中没有长辈的帮助,在荒野中生存吃了无数的苦,受了无数的骗,去外地闯生活又被不知道多少人责骂过祸害的根源。

那些痛苦,逐渐成为不能抹去的仇恨。

他们不被外界接受,只能回到禹州。

他们只有彼此,他们团结一致,他们结婚生子,自然而然地将仇恨延续下去。

拒绝中州,拒绝永川,拒绝外界好的坏的一切。

凡他们想要的,只会自己想办法得到,绝对不会开口哀求,失去禹州人的骨气。

荒野下誓言过,要世世代代这样延续下去。

向导说到这里,意有所指道:“可能是我们的心感动老天爷了,上头派下来的市长失踪了好几任呢!”

最后,由禹州的幸存者选出了他们自己认可的领导。

自那以后,禹州政府从不主动和外界联络,他们专心地,只做禹州人的政府机构。

再苦再累,再穷再难,他们相信自己可以。

也是因此,那些听了中州广播而选择离开的人,会被视为背叛,背叛了灾变三十年里艰苦携手的一切。

周郁听到这里,有点儿误了。

只怕那几任失踪的市长,都是禹州人手脚……

只怕唐心游来,就是为了调查这事……

周郁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想得浅了。

按曾昀光所说,唐心游做一件事必有几个目的,禹州修桥是一个,尽量修复禹州人的感情是一个,那刀疤姐身上的意外收获又是什么?

为什么问曾昀光扛不扛得住?

难道让刀疤姐如此胆大设局逼他们来禹州的靠山,就在禹州废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