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1 / 2)

他垂着视线,碰了碰咖啡杯的托盘边沿。

细腻的白瓷冰凉地贴着指腹,隔了一会儿,一点点染上手指的温度。

“你们是说。”

喻堂轻声说:“我原本管理着一家工作室,但这家工作室最近因为被曝出拖欠我的工资,所以快要解散了。”

他的语速有些细微的迟缓,但不影响交流,温和的嗓音里透出一点点沙:“我离开前,曾经留下过一份名单,请你们不要辞退这些人……是这样吗?”

钱宾看了一眼柯铭,收回视线,点了下头。

他是隋驷的前经纪人。当初因为公司的安排,故意针对有心独立开工作室单飞的隋驷,发落隋驷手下那些人的时候,没少折腾过喻堂。

当年的事多少做得有些过了火,钱宾其实亏心。后来他看喻堂在隋驷手下做的风生水起,担心被报复,始终躲着喻堂,再没敢冒过头。

按喻堂在圈子的人脉,招惹了喻堂,和被封杀没什么区别。即使喻堂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已经转行去了别的公司,他再对上喻堂,也依然觉得心虚。

要不是柯铭价给的高,又拿捏了他当初非法电击喻堂的把柄,他是不会愿意配合着来这一趟的。

“你好好想一想。”

钱宾又被柯铭看了一眼,咬咬牙根,硬是沉下脸色:“这些人……”

喻堂说:“是我害了他们。”

钱宾一顿。

这原本是他的话,钱宾还没来得及说完,不知道怎么被喻堂抢了先:“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喻堂点点头,“这是一家拖欠员工薪资的工作室,我还让他们留在这里,的确是我不对。”

钱宾:“……”

喻堂拿起那份名单,仔细叠好抚平,放进大衣的口袋里:“谢谢你们特意来告诉我,我依然记得一些公司……虽然我已经不做这一行了,那些公司大约还愿意卖我一些人情。”

他说这话的时候依然温吞,垂着视线,像是很安静腼腆。

只是下楼来买菜,喻堂今天穿了普通的呢子外套,戴着框架眼镜,清秀的眉眼被镜框掩着,平凡得扔在人群里一晃就会不见。

可钱宾看着他,又像是看见了过去的喻特助。

明明话不多、人也很安静,从来都温吞看着几乎木讷的一个人。偏偏压下了一群专业资深的经纪人,轻而易举就能拿到叫他们眼热无比的资源。

喻堂拿下那些资源,交代工作室的人去做时,也是这样随口安排,像是根本不知道这些资源有多金贵,多少经纪人费尽心思抢破了头。

“喻堂。”柯铭忽然问,“你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喻堂抬起视线。

他的眼睫轻轻闪了下,指尖不着痕迹地颤了颤。

他带着监控生命体征的手环,在指示灯闪起来之前,喻堂摸索着按下了一个侧面的按钮。

“你不是喜欢隋驷,喜欢得死去活来吗?”

柯铭看见了闪烁的红灯,他猜到那是生命体征波动的提醒,声音压得更低,盯着喻堂:“你跟他假结婚快三年,现在还没离婚,就为了帮他演戏。你甘心替他做狗,为了他不要钱也不要命,你明知道他喜欢的是我。”

“你以为这么多年,我不知道他送我的那些礼物,都是你帮忙置办的?隋驷怕我知道了不肯要……我为什么不肯要?”

柯铭看着他,眼睛里渐渐渗出不加掩饰的恶毒:“你送他来酒店跟我约会,你在外面望风,发着烧坐了一宿,第二天早上还上来帮我们收拾……”

柯铭原本只是想说些话来刺激喻堂,不知为什么,一开口就停不住了。

他坚信是喻堂的错。

如果喻堂没有占了那个位置,在他眼前和隋驷对着镜头恩爱了快三年,他其实是能放下那些杂念,真心喜欢隋驷的。

可就是三年里的那些晚上,他看着隋驷身边的喻堂,阴暗一点点滋生出来……

“不是的。”喻堂说,“你说谎。”

柯铭的声音忽然停下。

那些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像是变成了尖刺,尽数卡在他喉咙里,让他精致的五官显得有些怪异:“你说什么?”

“我不记得这些了。”

喻堂:“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们两个真心相爱,你也喜欢他。”

“如果真的是这样。”喻堂说,“那我每次看到你,应该都会很痛苦……现在我应当已经不记得你了。”

喻堂看着他:“可我记得你。”

柯铭身形僵了僵。

“你是孤儿院里给我糖,让我在那份接受资助的名单上,把名字改到你后面的人。”

喻堂说:“糖很好吃,所以这件事我不难过。”

他只会忘了那些太难过的事。

柯铭对他做的事,他都还记得:“我记得,我被人用电击器惩罚,你对我说,只要我帮你保密,不告诉别人你也是孤儿院里出来的,就帮我把电击器关上,还答应给我一百万。”

喻堂问他:“我现在还可以要吗?我想做公益,很多人没有书读,我想让他们读书……”

柯铭怕引人注意,外厉内荏地低声呵斥:“喻堂!”

喻堂停下话头。